多挖半米的力量
小时候,家里穷,一日三餐几乎都是窝头加咸菜.我和哥哥没有穿过新衣服,都是拣城里亲戚家孩子穿过的。家里有八亩多地,一家人的吃穿用,全靠那块地打出的一点粮食。农闲时,父亲去城里打零工,贴补家用。全家人勒紧裤腰带,从牙缝里挤出我和哥哥的学费。
13岁那年冬天,我和哥哥的学费又涨了,尽管刚刚放假,我们却高兴不起来,都在为新学期的学费发愁。正巧有人来我们村包了一个工程,需要一些劳力挖沟渠,我们一家三个男子汉都报了名。
父亲说:“如果挣不了钱,你们两个必须下来一个。”我和哥哥都憋足了一股劲,要用自己的双手,挣下一学期的学费。
哥哥比我大两岁,非常瘦小,像是我弟弟。
头一天上工,天刚蒙蒙亮,父亲说我们年龄小,干得慢,要抢时间,免得比别人落下太多。
包工头是一个干练的中年人,看到父亲领着两个孩子好挖渠,还以为我们是帮父亲干的,就给我们量了10米,那是一个人的工作量,干完了,就能挣到10元钱。
父亲说:“我们三个人。”
包工头说:“孩子受得了吗?”
父亲拍拍胸膛:“没问题。”
包工头想了想,说:“就给你们20米,总不能把孩子累坏了。”
那天,我和哥哥的手都磨出了血泡,累得直不起腰来。包工头为我们画的线已经近在眼前,干起来就像天涯那么遥远,怎么也挖不到头。
父亲挥汗如雨,像马拉松运动员一样,朝终点努力冲刺。那个考验我们劳动极限的界线,终于被父亲的铁锹铲破了,我和哥哥一屁股坐到地上,如释重负。
奇怪的是,父亲并没有停下来,而是催促我们起来,非要多出挖半不可。
“为什么要多挖半米?”看到那些干完活的人,坐在那里眯着眼抽烟,等着包工头来验收给工钱,我忍不住问了一句。
母亲送饭时,也埋怨父亲:“干吗多挖半米?白受累。”
就这样,每天我们都要比别人多挖半米,我和哥哥坚持了十多天,积攒了一肚子怨气。
有一天,包工头让我们到临时办公室去一趟。父亲自言自语:“看来,咱爷三的活干不长了。”
父亲的担心,不无道理,看到挖沟渠来钱快,邻村的壮劳力纷纷过来报名,自然要挤掉一些人。
我们随父亲去了包工头那里。
包工头问父亲;“你们总你别人多挖半米,为什么?”
父亲老老实实说:“找活不容易,我寻思多干点,这碗饭就能端得长远些,孩子也能继续念书....."
包工头笑了起来.此前,我几乎没见过这个男人笑过.他对父亲说:“我姓刘,以后叫我老刘。”
父亲的坦诚和老实,让我们继续端着这个饭碗。工地上每天都在减人,有新的劳力进来,但我们爷三站稳了脚跟。我和哥哥不仅挣够了学费,还买了几本梦寐以求的课外书籍。
那些受过的苦累,我们早已忘得一干二净,对父亲的怨气,不但消散一空,而且变成了感激。
后来,老刘有一个更大的项目,他想找一个帮手,打理这里的活计。
说来也奇怪,他想到了父亲。父亲低着头,不停地搓着手,憨憨地问:“俺行吗?”
老刘拍拍父亲的肩膀:“没问题。”
父亲笑了:“俺就试试吧。”
父亲的坦诚和一丝不苟的认真劲,派上了用场,他把老刘交的活打理的有声有色。
后来,哥哥考上一所名牌大学,成为村里的骄傲。我开始喜欢写作,作文总被老师当作范文;再后来,我开始发表文章。
父亲呢,因为老刘要去南方发展,他把本地的活计交给了父亲,渐渐地,父亲把工程做大了,在这一带有了影响。他和老刘成了要好的朋友。
所有的一切,均源于父亲多挖半米的劳动。本文来自http://www.dzsc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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